
逢春木 不归人。23年元旦的时候,刚刚分手的好友问我上海有啥值得散心的地方,我哑然失笑,表示你太高估我了我对上海的认知也只局限于南京路和陆家嘴。 朋友表示什么你住了14年了都没摸熟这里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复他。 不知为何,身边朋友似乎一直默认着只要你在这座城市就一定会很了解它,可在我看来就连朝夕相处无数次灵魂碰撞的情侣都会有一天对彼此感到陌生,更遑论是一座以孤独感而闻名的城市呢? “你找找你找找,我相信你。”朋友急切地催促道,“我明天中午的高铁,正好吃完饭我们去溜达溜达。” 第二天在去共青国家森林公园的路上,朋友贴在车窗上扼腕叹息着自己对上海滤镜的破碎,“我去,怎么上海也和我那个郊区的学校一样荒凉,你确定这个公园没有荒废吗?” 我白了他一眼,“不是你说最好免费的吗,我查了一圈,这里风评不错,最符合你的要求了。” “可是…”朋友看着凹凸不平的路面,“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扭过头去不再理会他的抱怨,其实散心地点我完全可以选择去淮海路上看个展,去西岸美术馆边沿着黄浦江走走,之所以选择了这里也是有我个人的一点私心。 我想家了。 曾以为扬州的三公里内必有一公园不足为奇,没曾想去了很多地方才发现当时只道是寻常。 凛冬的公园必然没什么令人眼前一亮的地方,这毕竟是个万物衰败的季节,好在元旦吸引来的不少游客让此处不至于显得特别凄凉冷清。 艳红的杉树林给我一种置身于一片火海的感觉,我漫步其中拿着手机津津有味地辨认着它们的品种。 朋友特别失望,“什么呀,除了树这和我们那边的公园有啥不同。” 我知晓他此时的心境就是再美的风景估计都能挑出些许刺来,于是我安慰道“本来只是个公园,你抱太大的期望干嘛?” “至少环境很不错起码不算踩雷。”我拍了拍他的肩,指向不远处“你看那边还有新人在拍婚纱照呢。” 朋友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枝叶交叉的缝隙里可以清晰地看见杉树林尽头身着雪白西服婚纱的一男一女,两人尽管隔着一段距离,但是皆都双手合十虔诚地对着面前的湖泊祷告。 看见这一幕的朋友不由握紧拳头小声嘀咕道,“可惜我等不到这一天了…她未来就是别人的新娘了。” “为啥这么悲观,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我挑了挑眉,“如果真的无法忘记,就买今晚的车票回去找她。” 朋友不置可否,我也不再询问。 很多时候不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可能是因为怕爱人冻着,男方贴心地给她套上了外套,两个人相视一笑,下一秒就在湖边相拥,我咂了咂嘴,想着如果有白鸽飞过他们上空就更完美了。 回头看了看身旁的朋友,发现他嘴巴微张,喉结蠕动想说点啥最后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就这样怔怔地看着两个人久久不语,我不曾打扰他,安静地杵在一旁。 我明白,他看的应该不是那对依偎在一起的新人。 慌神片刻后,叽叽喳喳如麻雀般吵闹了一路的朋友久违地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猛锤我一下撇嘴道,“还不走愣着干啥呢。”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呜”地一声撒腿狂奔出去。 “你他喵的。”我看着他的背影哭笑不得,心情莫名地轻松下来。 ………… 若干年后的某天,某位走在马路上回头率超高的美女发来消息问道。 “上海的‘莫奈花园’你听说过吗?” “啊,没有吧。”我几乎不假思索,如此文艺的名字在我的认知里几乎不可能和我产生交集,当即否认。 “这样啊,我看网上说那边挺出片的,想着过阵子和朋友一起来打卡。” “可以啊,其实上海很多地方都很出片,有空我可以带你逛一下。” “不用不用,太麻烦你了。” 简单地互相客套了一下,这件事也被我抛之脑后。 直到两天后我看见她打卡“莫奈花园”带的定位,不由陷入了沉思。 共青国家森林公园。 熟悉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现在的森林公园和我记忆中那座被红杉杂草掩盖的地方完全大相径庭,那些火红金黄的杉树以及枯黄的杂草已经被我叫不出姓名的绿植所替代。 “没想到现在居然变得这么美了。”我追忆的同时也有些怅然,毕竟一个地方短短几年变化如此之大总给人一种记忆被篡改的割裂感。 想起那天我和朋友漫无目的地在公园里横冲直闯了半小时后,他停下气喘吁吁地对我说,“来都来了,我们拍点照片留个纪念吧。” 我扫视了四周片刻,随着深入园心,那些鲜艳夺目的红杉黄山早已更迭为了诸多丧失生机的枯树。 我忽悠所感,直笔笔地走向了离自己最近的一棵。 “找个好看点的树拍一下吧,这种枯树出不了片呀。”朋友劝道。 我平静地摇了摇头,“就这样挺好的,我在它们身上看见了不一样的东西。” “什么?”朋友疑惑。 “春。” 事隔经年,当时无意间的感悟没想到日后居然一语成谶,荒芜的公园也被不断增添的新绿所覆盖,更是有了“莫奈花园”这样的美称。 令人唏嘘的是当时那位为情所困的好友现在却已经和第三任女友相处了半年,那个在共青国家森林公园被他反复追忆的女孩也终究没能一直长驻他的心间。 我突然不知道该为他高兴还是难过。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小时候不懂事总觉得一棵树只要枯死就再难逢春,因为死了就是死了,而两个有缘之人如若分开必然会再次相见,因为人是活的。 兜兜转转在这人世间走了一遭后才发现事实并非若此。 枯木尤有逢春日,人且再无相逢期。









